close

小法師莨視角Chapter1-2

  「你不要亂叫!誰是綁架犯了?」

  在一陣大罵之後,我的腰被束得更緊,強盜大哥一點都沒有注意到我對於他的未來的顧慮,自顧自地向前走個不停。我試過扭動和死命捏他的肉、啃他的手背,但他的手就像被詛咒過的藤蔓一樣毫無反應,我越掙扎他捲的越緊。
  這下只能試著吸引看看路人的注意力了,我對他回覆後繼續扯著嗓子大叫求救。
  「就你啊!!綁架——救命——綁架啊啊啊啊啊——」

  「放開我——綁架——綁架——」

  用力踢著腳,我覺得我像是一隻在離水在陸地上彈跳的魚。但抓著我的漁夫好像非常熟練抓人,不管怎麼嘗試掙脫他就是不肯鬆手!


  「吵死了!誰綁架了啊——」

  強盜先生對我大吼了聲,被突如其來的大嗓門驚嚇,我縮起脖子向他看去。而他沒有多餘的動作,只是將我向上提提、扣緊了我的包包和斗篷。

  城郊沒什麼人,就算我大吼大叫著掙扎似乎也不會有傳說中的英雄來救我。於是我放鬆身體喘了幾口氣,試圖和從剛剛開始就不知道想要去哪裡的綁架犯溝通。

  --其實正在走的這條小道已經被他走過了第三次,強盜大哥總是在前面的路口猶豫了下,接著向左轉,所以自然會碰到西門的城牆。沒有向前的路,接著他會避開左邊的農舍,轉進看起來可以通往大街但其實是通往城郊的小巷。然後我們就會回到他綁架我的原地。
  他會生氣的用力嘖一聲,又轉往路標標示向市中心的小道走去,在他又準備要左轉的時候,我抬起頭叫住他。

  「那個……壞人大哥,這邊你已經走過第二次了喔?」

  他的臉一陣青一陣紅,接著摸摸鼻子,欲言又止一陣後他向我問。
  「……你知道大街怎麼走嗎?」

  「前面街區右轉看到旅店直走。」

  憑著前兩天在城裡亂晃的記憶,我歪著頭幫忙指路。綁匪大哥應答一聲,按照剛剛指示的方向前進,左顧右盼的他似乎認真的在找旅店招牌。如果他真的是要走到人多的大街上,我想他應該也沒有膽子繼續綁架我了。
  直直走著的他頭側向了左邊,盯著矮圍牆的另一端,剛好掠過該轉彎的街角,或者說似乎忘記要右轉。我拍拍他的手,用手指指向右方緊張地指示。
  「停下來!右轉!」

  綁匪大哥聽話的右轉,遲疑地向大街上看了好一陣。也許是不太相信被指引的路,於是我又補了句。
  「嗯,前面直走就好了。」

  再向市集走一小陣子,身邊的人開始越來越多,甚至開始有些人看著綁匪大哥和被抱在腰間的我,交頭接耳的碎語。如果在這個時候要求被放下,綁匪大哥應該是無法拒絕的。於是我問。
  「壞人大哥,可以不要綁架我嗎?」

  他又再次皺起眉頭,鬆手將我放下。接著像是要提醒我別把事情說出去似的,他再度重申了一次。
  「……我不是綁架犯。」

  被安全放到地面上,雙腳總算著地的我拍拍背包,看向正拉起斗篷兜帽遮臉的大哥。壞人大哥蓋在兜帽下的咖啡色眼睛向左右顧盼,然後拉緊胸口的固定繩結。他問。
  「你應該可以自己回去吧?」

  偏頭將視線探進兜帽裡,我再次認真地記下這個奇怪綁匪的面孔。毆打路邊的窮苦小孩、搶走我的金幣,但卻對芙蘿拉名號毫無反應,方向感也很糟糕……這樣的壞人一定哪天會自己逛進騎士團的監獄吧?
  有點擔心綁匪大哥的未來,我向他詢問。
  「綁匪大哥你要去哪?去騎士團自首嗎?」

  他向遠方邁出的腳步滑了下,接著回過頭來用那對凶惡的眼睛狠瞪。
  「不用你管,小孩子快回家,還是你想真的被我綁架?」

  我對這樣的威脅毫不在意,因為綁匪大哥絕對做不到在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要綁架人。我笑著回答。

  「綁架我的話,我家會給你好看的——」

  綁匪大哥隨即背過身去,向我招了招手後便消失在忽然擁擠地人潮間。我目送著他的背影離開,心裡有點覺得寂寞。如果說一直被綁匪大哥綁架的話,旅行的路上好歹也有個人陪……
  --不對!出來旅行就是為了要能夠成為獨當一面的法師,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撒嬌呢?同樣都是正在旅行的人,說不定到了下個城鎮他就會再來搶我一次,到時候就又會再見面了!

  用力拍拍臉振作精神,我再次從包包裡掏出地圖。本來打算從北門離開的計畫因為被搶劫而無法繼續,看樣子北邊的出入口對我來說不是很安全。也許我可以到有市場的東門看看有沒有旅行商人要走相同的方向,或者是到城外的聚集地找個可靠的伙伴一起走過那座山,或者……

  「咦?」
  很突然地,我發現自己雙腳離開了地面。脖子被長袍領口緊緊勒住的感覺讓人有點窒息。我困惑地向後看。
  那是個大概有兩百公分,有著一身強壯筋肉像牛一樣的大叔。他身後跟著灰頭土臉的小鱷魚和小洋蔥,一臉驚慌的看著這整個事件的發生,從他們的眼睛裡面我大概可以知道這是件非常可怕的大事……

  ——糟糕,被抓住的話就沒辦法跟大哥見面了。

  但是面對跟傳說生物牛頭族相似度有八成的大首領,我反而沒辦法像剛才一樣大聲求救。不知道為什麼手腳都軟軟的使不上力,只能呆看著週圍人群漸漸聚攏,不時有一兩個大叔想幫助我解圍但是又和他的嗓音一起縮進人海裡。
  不過這樣也好,被大牛揪著領子的感覺很不舒服,他的拳頭比我兩個手掌交握還來得大,被這樣的鐵拳打到一定得躺上好一陣子。看大首領的態度,似乎是要繼續剛剛綁匪大哥沒完成的事
  接著大首領吼了聲,把我抓起來用力抖幾下。

  「吵死了,通通給大爺閉嘴。我只問這個小子一件事,你是不是芙羅拉的人?」

  四周忽然靜了下來,我可以看到這些人張大了眼睛或是嘴巴。果然這個芙蘿拉這個姓氏才是最強的魔法,可以讓周邊的人安靜,退開大約七步的距離,是最堅硬最穩固的魔法屏障。
  不過這個盜賊為什麼不怕呢?是因為我還沒有對他確認嗎?
  只要點點頭,大家就會退開,這樣就沒有人會被大首領欺負。說不定大首領知道我的身分也就不敢再綁架我。我思考著,一邊抬起臉盯著他的雙眼堅定地點頭。
  「我是『紫苑 莨 芙蘿拉』,芙蘿拉家族醫學分支紫苑家的么子……」

  「總算……總算讓我等到一筆大筆的--」
  回答完大首領,我看見他的眼睛也跟著張大,但卻沒把我放下,顫抖的手抓得更緊。領子被緊揪到有點難以呼吸,我瞇起眼睛聽著大量回音在耳邊響起。腳步聲、驚慌口語、倒抽氣的聲響、呼救的聲音
  --還有故事書裡每次都會突兀出現的英雄台詞。

  「喂!

  「大街上光明正大地綁架小孩,不怕警備隊來逮人?」

  轉過頭看向從來都沒見過的英雄。我看到很熟悉的褐色斗篷將臉蓋住了泰半,一把闊劍斜掛在背後,還有好像在哪邊看過的深紅色護腕。從被大首領用手掛著的角度看他,那人矮了一大截、也不太強壯,站在壯得像牛一樣的大首領面前,就像是根小小的草葉要面對風暴似的。
  正要開口制止,大首領把我用力晃了幾下,大聲說道。

  「哼,小鬼站出來當正義使者?你知道我是誰嗎?」

  「不知道。
  「不管你是誰,我只知道欺負小孩的是混蛋。」
  很矮小的英雄回答。

  接著是一陣混亂……大首領跑了起來,我隨著跑步節奏被用力甩了好幾下,接著大首領好像摔了一跤,於是我狠狠地撞上了他的背。最後似乎有人挨了一記重擊,奇妙的哀嚎和著碎裂聲響起。

  但最不妙的是我突然感覺不到任何支撐。
 

  迷迷糊糊的張開眼睛,蔚藍的天空和紅色屋瓦在視線裡劃過,接著是石灰色的地板。用力遮起眼睛,正覺得會痛得不得了的時候,有一隻手把我接住了。還沒有辦法反應過來,我愣愣的看著斗篷下的臉。那是張氣喘吁吁,有著紅髮和吊吊咖啡色雙眼的凶惡臉--

  沒等到我開口叫他,綁匪大哥飛快地把劍收回背後劍鞘,用雙手把我抱緊,站起身轉向打算繼續再逃,卻被忽然伸出的黝黑粗臂阻擋去路。

  「你這臭小鬼——」

  是討厭的大首領,他摀著可能需要治療三天的脫臼下巴含糊地低吼。緊緊揪著綁匪大哥的斗篷,我到這時候才開始感到害怕……如果綁匪大哥被大首領揮個一拳,那絕對就不是治療三天可以了事的狀況了!

  不過綁匪大哥似乎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。斜著嘴角冷哼了聲,他指向大首領空無一人的身後大聲說道。

  「抱歉啊,現在我不想理你,你先向你後面的警備隊解釋一下吧。」

  大首領驚愕的回過頭。而綁匪大哥則是把我丟上肩膀,緊緊卡住我的背包和腰,向前逃跑。我用力撐起肩膀,看到的是圍觀的人退出一排整齊的跑道,而在我的面前是像奔牛節一樣狂奔而來的大首領在大聲叫罵著。

  「該死!小鬼給我回來!」

  「聽你的話我就是笨蛋。」

  綁匪大哥回答,而我深感同意。但是再繼續這樣追逐下去,綁匪大哥會被追上的。於是我抓住在腰間被甩來甩去晃動的藥草包,拿出小把乾燥的玫瑰花瓣。現在大首領正瞪著銅鈴般大的眼睛,一副想殺死我的可怕表情正是施法的好時間!

  『風的低喃,搖籃歌,安眠!

  對媒介加注精神力,鬆手灑落一地花瓣,我看著大首領慢下腳步,接著雙眼渙散地跪下、倒地,被綁匪大哥遠遠地丟在身後。不過綁匪大哥根本沒發現這件事情,一路撞開路人、拐進窄到不行的小巷、跳過好幾條水溝和矮籬笆,一路上搖晃的程度比搭馬車在山石路上還要顛簸,我緊閉著眼睛和嘴巴忍耐暈眩。

  不過在最後一次綁匪大哥跳過崩塌石塊時,我的頭用力撞上他硬梆梆的腰包。摀著頭,我不小心哀了一聲。聽到哀嚎,綁匪大哥總算停住腳步把我從肩膀放下,他問道。

  「怎麼樣?還好吧?」

  「頭好暈……」

  蹲下身,我試圖接近地面讓自己的昏眩可以快點停下來。不過綁匪大哥沒讓我多休息,抓著我的肩膀左右看了陣。

  「有哪邊受傷嗎?」

  我搖搖頭,而他輕輕舒了口氣。

  「你家在哪裡,我還是送你回去好了,不過你要替我指路。」

  不能理解為什麼綁匪大哥從搶錢到變成想要送我回家,而且我現在完全不需要有人送我回去。於是我打算張口詢問,但又突然想起剛剛他在丟下我之前說了『還是你想真的被我綁架?』這種話,我決定不要再用『綁架』這兩個字刺激他。

  「壞人大哥,你為什麼救我?」

  壞人大哥摸摸額頭,臉上的情緒有點複雜。

  「這時候還叫我壞人大哥啊。嘛,算了。

  「我是要還你錢,那時候幫你搶回來卻忘了還,這不就真的成了壞人了嗎。」
  接著他掏出乾扁扁的錢袋,從混著幾個銅幣的小袋裡拿出了我的金幣,小心翼翼地塞進我的手裡。我愣了會,這個世界上有強盜會把搶來的錢還給被搶的人嗎?
  手裡的金幣總共是五個,其實我壓根不記得當初掉在地上的錢幣有多少,收回的有多少。爸爸也曾經說過『從手上出去的錢就是出去了,別想著他什麼時候會回來。』現在這樣的狀況反而讓我為難了……

  「你不是搶走了嗎?」
  我問。


  「我不是搶走……我是幫你搶回來。」

  被我誤會到這一秒的『好人』大哥緊緊皺了下眉頭。

  「抱歉,突然闖進去也沒說清楚,難怪你會誤會。你數數看有沒有少吧,少了算我的。」

  我張大眼睛看著這位被我誤會了至少四個小時的紅髮男子,他大概是個出外旅行的年輕流浪傭兵,有著一頭燒得像是夕陽的蓬亂短髮,隨隨便便地紮了個馬尾;吊吊的棕色眼睛雖然有兇猛的氣息,但現在是茫然的放空目光;他比我高出了一整顆頭,雖然看起來有鍛鍊,但好像修行的還不夠,不管是手臂還是身形都比管家來得瘦弱。

  --跟我一樣,是在見習的旅途中吧?不過他一定會是我在冒險旅途上的前輩!

  於是我伸出手把金幣放回他的手裡,用力收緊他的手。

  「這個,沒關係。就當雇傭費吧。」

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    創作者介紹
    創作者 黑色天窗 的頭像
    黑色天窗

    +天窗就用麥克筆塗黑+

    黑色天窗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